从族群交往、文化融合上看,春秋时期是一个空前进展的阶段。楚国、吴国等已不再是“夷狄”。近年在楚国故地出土了许多器物和文献,说明春秋时期(特别是后期)的楚国在掌握华夏文化、儒家文化方面达到较高水平。吴国的季札不但很熟悉中原各国的历史(《左传》襄公十四年),而且从他对鲁国所奏乐歌的准确而深透的评论(《左传》襄公二十九年)、结交叔向等不少一流的博雅君子来看,其礼乐文化修养不比华夏人物差。由此可见,何休三世说虽有夸大处(“天下小大远近若一”,今天的世界上也达不到),却并非是完全没有历史事实为依据的无稽之谈,而是有其相当切实的历史基础的。如果在孔子那时还看不清楚,那么汉代公羊学家回顾从春秋到秦汉的一统的历史时,就不难看出春秋时代历史变化的真正意义了。这样看来,何休的一些“非常异义可怪之论”中原来包含着孤明卓识。
其次,何休历史理论中确实还有一些悖论即所谓似非而是的说法。例如:上文提到的“实与而文不与”;承认历史进步又表彰“善复古”、反对变古易常等。《公羊解诂》中关于何休赞同与主张“复古”、反对变古易常的例证有不少。《春秋》僖公二十年记载:“春新作南门。”《公羊传》解释说:“讥。何讥尔?门有古常也。”《解诂》注释说:“恶奢泰,不奉古制常法。”[375]《春秋·宣公十五年》记载:“秋,初税亩。冬,蝝生。”《公羊传》解释说:“初者何?始也。税亩者何?履亩而税也。初税亩何以书?讥。何讥尔?讥始履亩而税也。何讥乎始履亩而税?古者,什一而籍。古者曷为什一而籍?什一者,天下之中正也。多什一,大桀小桀;寡乎什一,大貉小貉。什一者,天下之中正也,什一行而颂声作矣。……蝝生不书,此何以书?幸之也。幸之者何?犹曰受之云尔。受之云尔者何?上变古易常,应是而有天灾。”何休《公羊解诂》注释说:“应是变古易常而有天灾。”[376]《春秋》昭公五年记载:“春,王正月,舍中军。”《公羊传》解释说:“舍中军者何?复古也。”《解诂》注释说:“善复古也。”[377]其他还有反对鲁国“作丘甲”(《解诂》成公元年)、反对鲁国“作三军”(《解诂》襄公十一年)等事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