孟观察去后,贾姨因问道:“这观察接甥女不去,特着府县来拿,何等威严。自你去请罪,我还替你耽着一把干系,为何见了你,只几句言语,说得他亦笑起来,这是何缘故?”小小道:“姨娘有所不知。但凡先要见甥女,后因不得见而恼怒者,皆是欣慕我才色之美,愿得一见者也。至于若不得见则恼,则此恼非他本心,皆因不得见而生。故甥女装饰得可人,先安慰他的欣慕之心,则后来之心怒,不待言而自笑矣。若青衣蓬首,被他看得不才、不美,无可欣慕,不更益其恼怒乎?我拿定他是个色厉而内荏之人,故敢直见之而不畏。”贾姨听了,不胜欢喜道:“我也做过了半生妓女,进门诀,枕席上的诀,启发人钱钞的诀,倒也颇多,从不知妓女中,还有这许多窍脉。怪不得甥女享此大名。原来还有这个秘诀。”苏小小笑道:“有何秘诀?大都人情如此耳。”
自有孟观察这番举动,远近传闻苏小小不独美貌,兼有应变之才,声名一发重了。然苏小小却暗暗自思道:“我做了数年妓女,宝贵繁华无不尽享,风流滋味无不遍尝,从不曾受人一毫轻贱,亦可谓侥天之幸了。须乘此车马未稀,早寻个桃源归去,断不可流落炉头,偿王孙之债。”主意定了,遂厌厌托病,淡淡辞人,或戒饮于绣佛之前,或遁迹于神龙之尾。蜂蝶原忙,而花枝业不知处,楼台自在,而歌舞悄不闻声。此虽人事看明,巧于回避,谁知天心自在,乐于成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