朱翊钧一言不发,张居正也不再说话,宫里静得连人的呼吸声都能听见。许久,朱翊钧才低下高傲的头颅,说了句:“那就依张先生的意思吧。”
张居正对朱翊钧,向来是以教化为主,不但要他口服,还要他心服。他趁势追击:“皇上有恻隐之心,见宫人用度不丰就有心赏赐,这是仁君做派。但皇上应知道,人君在上,一动一言,都是度律。如履薄冰如临深渊似的谨慎则存,不管不顾地奢侈浪费则亡。昭昭神明,其实就在你我身边,能不谨慎?!”
朱翊钧机械性地点头,说:“朕全都知道了,张先生忠爱。”
知而不行,不是真知,朱翊钧就不是“真知”。一个月后,苏州、松江发生水灾,礼部言官和工部官员请求朱翊钧暂停苏松织造。朱翊钧大怒若狂:“还要不要人活了,没有衣服,难道要宫廷所有人都赤身裸体吗?!”
织造就是皇家用物加工厂。朱翊钧时代,织造还只是闲散在民间的工厂。皇帝派内监拿着衣服的样子到江南找百姓织作,费用一部分出自内库,一部分出自政府征收的盐税。但钱从皇宫里出来几经周折后,到百姓手里就所剩无几了。有时候,皇宫里根本不出钱,所以百姓极不情愿承接这政府工程。但这可不是百姓能说了算的,织造渐渐成为江南百姓的强制性任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