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到场一转的印象已造成,”于连想,“晚会的后半部,可免得受罪坐下去了。”他三脚两步,跑出菲华格府。深夜,他把昨晚所抄那封信的原件拿出来审阅一遍,很快找到俄国阔少谈到伦敦和里奇蒙的要命段落。他很惊奇,发觉这封信差不多是情意绵绵的。
他的谈吐,表面上显得很轻浮,而他的书信,似乎很高深,反差之大,使元帅夫人对他另眼相看。那些长句子,元帅夫人读来尤觉过瘾。“这不是那种跌宕跳荡的文句,那是经不道德的伏尔泰倡导而时兴起来的。”我们的英雄在言谈中,虽然竭力摒除一切情理语,但还是带上了反君权反宗教的色彩,这当然逃不过菲华格夫人的注意。她的周围都是道德君子,但一个晚上下来往往没有一点思想,所以但凡有点新意的一切,她都深为动心,但同时又觉得这样有点不自取重,她把这个缺点称为落下浅薄时代的印记……
不过,这类客厅,除非有所求而去,否则是不值得光顾的。于连过的这种生活毫无情趣可言,其百无聊赖想必读者也有同感。这段经历,正是我们旅途中的荒漠地带。
于连人生里这段菲华格插曲时期,拉穆尔小姐得强自克制,才能不去想他。贵族千金的内心,经受着激烈的斗争:有时候,这么个可怜兮兮的小伙子,她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,可是,他一讲起话来,她又给俘虏了过去。她尤其吃惊的,是他那份虚情假意;他对元帅夫人讲的,没有一句不是谎话,至少是真实想法的恶劣伪装,因为他对那些问题的看法,玛娣儿特是知道得一清二楚的。这种波谲云诡的手段,她为之愕然。“然而又是多么深刻!”她心下自语,“胡吹的蠢货或寻常的骗子,如唐博之流,虽然弹的是同样的调子,其间相去何止天壤!”